7/20-24，清大人社營熱烈招生中。本篇訪談對象是清大人社哲學學程的專任教授張旺山。他提醒我們，同時擁有「哲學的觀點、方法論、經驗研究」，是一個好的社會科學家的「理論三層」。

哲學是各個學科的根本，我們從事任何研究、實踐，不可能迴避哲學思辨。例如士林王家，老師提到，我們還可以進一步思考：「究竟甚麼是居住正義？甚麼是財產 權？財產權的排他性？何以有財產權？國家是為了保護人的財產權？土地國有制？像是馬克思和資本家對土地國有制的看法就大相逕庭。」

同時，老師也在訪談中，向我們分享他的「哲學與生活」教學法，希望能夠運用在人社營的課程中。邀請你共同走入哲學殿堂、探究價值根本！

學程：哲學學程
訪談對象：張旺山（清大哲學所、清大人社專任教授）
訪談人：林昱君（清大人社15）

Q：為什麼我們有必要學習哲學？什麼樣的人適合念哲學？

A：哲學在西方學術發展之中，是根源，也是基礎。每個學問都出自哲學，每個學問根本的問題，都在哲學裡。讀希臘三哲，就可以讀到政治、經濟等等，因為希臘三哲是西方的根本學問。

後來許多學問學發展出來，成為個別學科，但都有一需哲學問題，必須要為這些問題預設解答，才可以進入下去的探討。如因果關係（物理學）、人的自由意志與自由（社會科學）等。這些問題沒辦法用該學科的學問來解決，唯一哲學可以探討。
我們所學的各類學問，很少是以中國為基礎的，大多是以西方哲學為基礎。因此，我們必須要熟知西方哲學的經典。物理學可以透過做實驗、社會學可以透過做調查 來歸納出一些法則，但是哲學是無法用這些方法。哲學要用概念分析，要有敏感的問題性，而這些往往無關生活。你既然說你摸到看到，你能夠確知東西的確存在於 此？這不是你在作夢？甚至你的人生根本是一場夢？「外在世界實在性」這類根本而普遍的問題是你要懷疑的。運用概念來作分析與掌握，有這樣能力的人，適合讀 哲學。

有一次我觀察到：有一隻狗被撞死，旁邊的狗會對一個特定方向的白色的車子吠。這個觀察是「他心知」，包括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也是，這種問題，就是哲學問題。

哲學是所有學問的根基，其哲學著作也是西方思想文化的根基，宗教、文學裡面都是有哲學的意涵──因此，我們必須要學習哲學，並且發現哲學問題。但是，如果要做研究，那必須要有深刻的思考、論證能力，並為之感到快樂！

Q：清大人社的哲學學程，與其他哲學系有何不同？你會怎麼建議高中生來清大念哲學？

A：光就哲學而言，如果一個人從高中時就對哲學有興趣，那麼他不一定讀清大，因為清大人社頂多幾學分而已。但是在古時，政治學、倫理學、形上學、靈魂論等 學問是彼此相關的，不會是只讀哲學。舉例來說，韋伯根基在新康德主義，所以唯有去了解哲學，你才能夠知道他的理論假設。

哲學的觀點、方法論、經驗研究，是好的社會學家理論三層，而哲學家也是這樣，鑲嵌在更大架構裡的哲學才是符合原初哲學的架構的，且能夠去探討各個學科根本 的問題。很多社會學家、語言學家也都是哲學家。在人社系的教育之下，可以做出更多層次的學者，不會像其他單一系的學生，比起他們我們更具厚度。因此我們不 設哲學系，而是投入大量的大學哲學教育。有人說，讀哲學讓人聰明，因為哲學是概念分析、論證，兩者兼學，對於應付各種學科來說是很大的利器。一個好的社會 學家，不一定要讀哲學研究所，但是讀了哲學，卻可以成為更好的社會學家。先有了哲學思考再調查了數據，會有更好的見解。比方說，那些偉大的哲學家，背後都 有哲學觀點。經驗性研究的被取代性很高！除了醉心於哲學者外，來清大人社可以跨領域的學到哲學知識，讓自己的學術力量更大。

Q：為何國外的博士都是「PHD」？

A：我們稱之為「博士」，是因為他學識廣博。西方人有個傳統：哲學與科學間互相影響巨大，心理學上就是如此。我們要了解世界，方法殊多，在物理用例子撞 擊，在哲學用腦思辨，兩方面都很必要。不同領域之間，可以學到更多反省的資源，學了康德、黑格爾，再看我們的社會，就有了眼光、觀點、理論、學說，而不只 有數據資料；往回追溯，又回到了哲學。

西方人不只談生死之問，也談理論研究。如社會正義，正義的意義就是一個課題，哲學家們爭論了幾千年了。我們可以透過不同觀點來反省，而哲學對概念有對更清 楚的理解，會繼續問為甚麼，談到一貫、融貫的地步，不隨便接受別人的意見。我們把「哲學基本問題」排為大一必修，目的就是哲學是所有學科的最基本問題；它 不僅是最基本，也是最難的問題。

Q：高中生若想念清大人社，應做哪些努力？

A：這是很好的題目。一個高中生，如果在高中時，全面都好；另一個是有的極好，有的極差；這樣看來，其實不見得後者就吃虧。一些高中讀的物理化學，沒有熱 情，就忘光了。而有興趣的就會有產出，我們就看的出來。譬如有景美女中做的漫畫與歷史間的研究，就令人激賞。人社系需要有熱情、思考的潛能，我們只需要稍 加琢磨，就可以激發出來。這時，知識只是副產品而已。

一些知識缺乏是沒有關係的，熱情比較重要。如果沒有想要討論的意願，沒有自己的興趣，就很難契合人社系的哲學：我們充分尊重學生，學生是學習的主體。我們 要給予學生最大的彈性。這體現在我們的雙專長制。有人畢業後讀設計、哲學、劇場等等，既有專業的訓練，又有哲學的素質，可以拓展出不一樣的能力。我有個學 生讀完哲學所，跑去讀設計，活得真的快樂，只是得癌症死了。他發現在讀了設計之後，能比其他靠直覺的同學更有系統。

Q：清大人社強調跨領域對話，老師若要你挑至少一個學科對話，你會想針對什麼學科、對什麼議題對話？

A：就我自己的成長經驗裡，我對人有基本的興趣。常常問人是甚麼？人和人生活在一起會有甚麼問題？人的社會是非常特殊的，我就到國外讀社會所，副修政治經 濟，我的論文就是寫韋伯的。不管哲學的興趣在哪，都要快跨出去。不要畫地自限，雖然學科可以畫界線，但是人的腦袋不可以劃開領域。在我看來，人文社會科學 不要太早分科，眼界放寬，即便是在專業研究上亦然。我選問題讓不同學程的人來回答，像自殺等議題，有人做個人研究、有人做群體報告。我忽然發現議題是如此 的豐富，人社院學士班應該提倡這種能力，這樣出來社會，就有極強的再造能力，且事情對上手比較容易。社會變動很快，取得資訊容易，但要有能力，每個學科的 能力訓練又不同，我們應要具備各種能力，而且可以運用在實際上，論證上，甚至是開餐廳。

Q：老師若想對高中生講一堂這個學科的課，會建議可以談哪些題目？

A：用貼近生活的方式，來引進哲學的重要問題。我用一張一千塊的鈔票，詢問同學，這是一千塊？還是一張紙？以一隻狗的觀點，它不會認為一千塊是一千塊；以 攝影機的觀點，這則是傳述光影，它不會做解釋。如果有畫家畫一張新台幣，而你卻認為那是偽鈔。新台幣只有authority國家才可以發行。從此範例，可 以談「知覺」，「經濟交易」，「貨幣體系」，「人類行為」，「匯兌」，這是人類社會建構出來了，那「國家」、「社會」、「價值」等議題呢？有天你踢了石 子，人不譴責；你踢了狗，人會憎惡；你踢了小孩，小孩的父親會索賠；你踢成人，成人會告你。那麼，這個程序有甚麼不一樣？因為狗會痛？所以有道德地位？我 們不應該隨便給對象施加疼痛？人與人之間甚麼可以做，甚麼不能，這是一個規範倫理學問題。

談居住正義──那甚麼是正義？甚麼是財產權？財產權的排他性？何以有財產權？國家是為了保護人的財產權？土地國有制？像是馬克思和資本家對土地國有制的看 法就大相逕庭。我們的生活中處處有哲學。但為甚麼求學？為甚麼要知識？為甚麼要追求幸福人生？甚麼是幸福？甚麼是欲望得到滿足？甚麼是人的慾望？人類會有 理想，理想幾近於幻想。理想有無可能？理想如果是烏托邦，就要受批評？

跟高中生談哲學要能夠貼近生活，排除誤解。哲學是最理性的學問。從一般人的生活產生的各方面的事情，人生的基本問題會是跟哲學問題聯繫再一起的，而一個觀點改變，會改變整個人生。

從前我和我的小孩散步，抓蟋蟀，搖蟋蟀，使蟋蟀暈眩。小孩看了很開心，於是我告訴小孩，如果你是蟋蟀，你開心嗎？這將造成觀點的改變，而觀點改變必然要有 哲學和宗教的改變。人要有基本的觀點來看世界，才不會缺乏厚度而平板。不要給高中生太抽象的東西，他們會睡著；要訂個題目，像是我以前講哲學與生活，從生 活各個面向帶入哲學問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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